廣袤的天地是慘綠的。
  一大片深深淺淺的樹林染至無盡的遠方,間或以黃褐色地表的聚落。即使晴朗時,都有股水墨山水似的蔥蔥鬱鬱,更何況現在天色像是可以擠出水一般灰潮。
  佐助兩腳懸空,坐在懸崖邊,神色空茫地望向天空。
  說實在的,活著這檔事,說有趣也並不是那麼好玩,說無趣倒也沒那麼嚴重。
  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?
  但就是有些笨蛋非要去執著些像是天下啊、勝負什麼的。
  --也許這就是所謂「生存的方式」?

  那一直這樣下去的自己到底算什麼?

  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,再也禁不住被一再忽視。
  佐助覺得自己像在危石累卵。他們兩個就像是一根空懸絲線上擺著的天平兩端--要嘛僵持如現在,要嘛一定會翻覆。

  佐助只覺得一陣空虛向他襲來。


  「佐助,你在這裡啊。」
  他家旦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,佐助慢慢地回頭,帶著一點愛理不理。
  「佐助你生氣了嗎?」幸村怯怯地問著。
  「你說呢?」佐助瞇著眼睛笑道。

  ……不要讓我擔心好嗎?
  這種話噁心巴拉的,他猿飛大爺哪說得出來?
  又不是女人。

  幸村有點不安地絞著自己的手指頭。
  (佐助看起來好像沒有很生氣……?但是……)
  比起鬥志高昂、滿身殺意的政宗殿下,幸村覺得這時微笑的佐助好像還更加可怕一點……。
  「佐助……。」幸村垂著頭,緩緩走近。
  「哎--」佐助嘆了一口氣。

  他不是不知道,自己的主子靠著依存信念而活的
  --自信於自己的武勇、對御館樣的崇拜,以及,與宿敵政宗的對決。
  這三樣大概就是他的生存目標吧?

  明知道總有一天,他家旦那和奧州獨眼龍的死鬪是無可避免的。
  但對於幸村隻身殺去奧州的無謀,佐助還是感到莫名憤怒。

  ……身為你的忍者,至少讓我替你清開決鬥的道路。
  也是為了我自己,只要你能得到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。
  然後,親眼目送你迎戰光明與黑暗眈視的未來。



  「佐助……。」
  幸村在佐助背後站定。他很想伸手碰觸面前的忍者卻又止住了,而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:
  「這是我剛剛去買的醬油仙貝,要一起吃嗎?」

  佐助突然忍不住想笑。
  ……這傢伙還是老樣子,一萬年也不會變。
  腦袋裡想得到的,除了食物和武鬥以外別無其他。

  「不了,感謝旦那厚愛,但本大爺剛剛吃丸子吃得很撐。」
  --其實是吃到想吐。


  忍者從站立的主子身旁擦肩而過。


  「佐助……。」
  背後幸村的聲音泫然欲泣,佐助試著讓自己不去聽見。
  他的手忽然被人拉住,他家主子炙熱的體溫燙著他的手臂。

  「佐助是笨蛋!」

  幸村的拳頭擊中佐助的左頰,真田忍頭倒地。
  佐助吃痛地站起,一股火氣被這拳打得全冒上來。
  「那你又算是什麼東西?」佐助也一拳快狠準地直直擊中幸村的臉:
  「一聲不吭就自己跑去奧州。」

  主從兩人扭打成一團。
  自佐助編入真田麾下以來,這是前所未有的逾矩。

  兩人打了一場無分勝負的架。


  佐助從地上爬起,擦去自己咬破嘴角的血漬,呼吸依然像是平日一般平穩。
  「算了,主子是你,說什麼是什麼。」
 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,聳聳肩:
  「本大爺不幹了。」

  平緩的語氣道出的尖銳話語像把無形利刃,
  劃破兩人之間凝滯的空氣。

  「不可以。」
  坐在地上氣喘吁吁的幸村想也沒想,瞬即駁回。

  「都已經說本大爺不幹了,沒有必要聽你的命令。」
  他想露出慣常輕浮的笑容,卻有幾分僵硬。



  佐助離開真田家宛如晴天霹靂,立刻在忍眾裡炸得沸沸揚揚:
  「幸村大人是怎麼回事?為什麼把頭子氣跑了?」
  「之前是女忍春日,現在又是頭子。」
  「該不會其實他們發現我們所不清楚的事情?」
  「頭子!我們要跟你共進退啊--!」

  武田軍的主人聽到這消息,也沒說什麼,只是讓霧隱才藏去接替佐助的位子,但卻被幸村擋下:
  「御館樣,才藏是佐助的代理人。」
  「難道你有其他打算?」
  「在下認為,真田忍頭只有猿飛佐助。」
  幸村這麼堅持,武田信玄也只能隨他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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